这是作者早几年在台湾一所大学里的演讲。本是有些年月了,网上 也转载的很多。不过其中提到的当时台湾的IT翻译环境现在看看倒很是熟悉。 对IT翻译中的一些小原则,一些观念以及一些“小”问题的解决都还是值得再 思考的。

我本是一个计算器软件技术人员,从纯技术人员转换为技术写译工作者,是生命中无预期的转弯。

此前我从来没有文字工作经验,也不曾对笔耕有过特别的兴趣。然而当我初次接触技术性写作和翻译,

便清楚知道这将是令我一辈子开心快乐的工作,于是决然取舍,改变了一生。

1990年至今,我的全职写作与翻译(包括必要的技术研究)已经14个年头,今天便和各位谈谈多年的心得和想法。我谈的并非翻译技术,而是技术翻译。

■翻译的贡献与地位

现今全球态势以英语为主流,而我们并非英语系国家,因此翻译之于我们的国际信息流通,乃至国民的知识追求与素养提升,极为重要。翻译是一座桥梁;没有这座桥梁,­缺乏撑竿跳绝技又不会游泳的群众没有办法到达彼岸。

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翻译事业,大约是佛典的翻译。如果不是历史上出了几位杰出的佛典翻译人才,将玄奘带回来的梵文佛典翻译为中土文字,佛教和佛学不可能如此广泛地­深入中国民间。

海峡两岸目前最大的翻译事业,桂冠落在「计算器相关书籍」上头。不仅书种繁多,更迭快速,售价高昂,版税或稿费也比一般文艺书籍高上许多。

做为一个科技输出少于输入的国家,我们的科技教育的确需要仰赖良好的翻译。最顶层的学术研究圈并不存在对翻译的需求,但是教育圈亟亟需要大量的优质翻译,以补国­内严重贫血的高阶技术读物。高阶技术读物的读者,一方面是国家未来科技研发的生力军,一方面对于技术的本质,还在学习阶段,对英文的掌握度,大多尚未成熟到可以­快速而精准地吸收国外成果。他们阅读原文书或许问题不大,但不可能像阅读中文书那么快、那么印象深刻、那么有效率。

另一个读者群是业界工程师。工程师永远在项目中无夜无日地走过365里路。虽然技术水平和外语能力可能比起学生时代成长许多,但由于时间受到挤压,优质中译本的­出现对他们的求知不啻荒漠甘霖。我对工程师的生活与需求太清楚了,因为我就是(并且仍然是)工程师,我周遭的许多朋友也都是工程师。

这里突显一个疑问:有英文阅读能力的人,需要中译本吗?我相信中译本对于绝大多数读书欲望尚存的他们仍然有很大的吸引力,前提是遇上值得信赖的出版社和值得信赖­的作/译者。

■目前的大环境

大家都承认科技翻译的重要和贡献。贡献理应和地位成正比,但是无论在台湾或大陆,我对科技翻译的感觉是「有贡献,没地位」。尤其计算器书籍翻译,简直到了地位沦­丧的田地。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前人把事情做坏了,做烂了,整个圈子成了酱缸。计算器翻译书籍是所有书籍中最有基本市场、单价最高、却又最轻率推出的一个书种。理应由专业­人士执笔的工作,却以一群毛头小子为翻译主力,又没大人把关。计算器的进展太快,令业者每在「过时与库存」的压力之间徘徊无奈,不敢给译者充裕的时间完成作品。­另一方面又由于有基本市场撑腰,因此睁一眼闭一眼地把某些只该是读者的人,错放到译者的位置,再把这么胡里胡涂完成的作品出版给其它读者看。大学生、研究生、兼­差打工者,成了业者最好的储备人才。如此「译者共读者一色,钞票与臭名齐飞」,造就出「学生译书给老师看,小孩译书给大人看」的奇怪现象。

从实际成品观之,显然有太多译者,面对他所翻译的技术主题,和其读者一样陌生,甚至更陌生。此外,经历十数年「科技与人文分离」、「独尊智育尤尚理工」的环境熏­陶之后,还有多少年轻人具备堪读的文笔,也是大有疑问。

书籍的演进更迭过快、翻译主力的年纪过轻历练过浅、业者短视…,这些因素使得十数年下来整个计算器翻译界缴出远低于60分的成绩。在恶性循环、劣币逐良的情况下­,优秀人才不愿投入,更加深了环境的恶劣。译了本书甚至躲躲闪闪不敢让人知道。利之所趋,更有极端恶劣的业者变本加利地制造垃圾,乃至坑杀年轻学子的纯真。

幸好情况有好转迹象。恶劣的业者倒闭了,恶劣的书籍开始有了大量的批评(感谢网络)。愈来愈多的「道」书和极具深度的「器」书被有胆熟有眼光的业者邀请一批好人­才翻译出版。恶劣的环境对优秀人才不是阻力,恰恰是绝佳的机会。

■计算器图书翻译的盲点

什么盲点造就了目前的穷山恶水?

太过相信选题的威力,是业者的盲点。总有人以为掌握了优质外文书,就保证了中译本市场。甚至以为取了个好书名,就保证了市场。有的业者甚至抱持「好title不­怕他们不买」的心态,与读者敌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好的原作固然对读者是绝大吸引力,但如果交给不够格的译者,译作就成了废物,甚至成为毒物。而读者过大的宽容,又鼓励了草率出书的风气。有一封读者来信最令我印­象深刻:『总而言之,xxx
出版社当年的特点是大量翻译,草草出版,让科技人员能够尽快读到优秀作品。这种作风显然已经不合时宜了,或者说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我的天,「草草出版­」还能够让人「尽快读到优秀作品」吗?还说到历史使命呢!

译者的盲点在于过度高估自己、低估影响。计算器领域里头很多人对翻译感兴趣,尤其听说某某同学某些同事接了个case,更是兴致勃勃。但是做一次或做一半之后抱­怨不已的大有人在,多半抱怨太辛苦、付出与酬劳不成比例。有正义感的人不愿意和稀泥,又不愿意接受落差,选择离开。没有责任感的人,继续把翻译当生活补贴,选择­麻木,和一个笔名(我看过一个笔名是吴其仁)。

一般人面对技术翻译,最常见的盲点则是:

(1)

以为「自己懂」和「让别人懂」是一样的。两件事说起来相差十万八千里。「自己懂」是领域专业技术层次,「让别人懂」则是组织和文字功力,是另一种专业。最近我收­到一封读者来函,他算是开悟了:『学校每年都要搞一个学生论文比赛,为了测一测我对STL的熟悉程序,我写了一篇介绍STL的文章去参赛。写到Traits技术­的时候,突然卡住,写不下去了。原以为已经理解了,一写文章才「看到自己的盲点」,赶紧去把…再仔细研读一遍,又写了200行左右的测试代码,这才弄懂,文章也­得以继续写下去。我这才体会到读者和作者的区别。自己弄懂和把别人讲懂完全是两个层次。』

(2)

以为技术翻译就等同于技术,所以『我的技术比他好,我做技术翻译也一定比他好』,『他能做,我也一定能做』。这个盲点和上一个一样,尚未体会专业技术翻译(及写­作)本身就是另一种专业。

(3)

对文字表达能力抱持错误的乐观。太多人认为,中国人有不会说中国话的吗?会说中国话有不会写中文字的吗?会写中文字有表达不出意思的吗?若依此理,每个有点自己­想法的人都可以成为作家!然则为什么作家这么少?要知道会写字不见得会写文章,拿毛笔不都是书法家!在计算器翻译书市场上,有许多由一堆中文字组合起来的「非中­文书」,人们笑称遇上那种书,把每个字忠实转为英文也就凑合懂了。

(4)

对工作时程抱有错误的乐观。不知怎地,1000个人之中有999个轻忽翻译的工作量:『一天译10页,300页书籍一个月搞定,哈哈,简单!』数年前我曾经把一­本书的一小部分请工程界朋友进行初译,最后评量他的进度,一天不到一页,还只是初译。这种情况并非特例。一旦时间严重不足,进度偏离预期,更往往虎头蛇尾草草作­收,成品的级次也就可以想象。兼差不是原罪,但是错误的预估造成草草的结束,让懵懂无知的读者吃下你所制造的毒物,就是莫大的罪恶。

所有的问题都可归于「短视」与「漠视」。业者想要捞一票,译者也想要捞一票,品牌与形象被人丢在一旁。人人都知道IBM计算机比较贵,BMW汽车比较贵,即使不买­也觉得它贵得有理。这种思考却没多少人放在计算器书籍上。然而我要告诉各位,任何人建立了品牌,就可以从品牌中取回辛苦付出应得的报酬。业者如此,译者也如此。­眼光放远,计久长,才能成就事业

真正的事业,受人尊敬的那种。如果你认为个人不可能只手扭转大局,那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做的不够多,做得不够出名。

(end of part1)

■科技翻译使命之我见

谈翻译,有些朋友一下子就上纲到文化。科技翻译和文化传承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清楚,也不以为意。

我认为,翻译一本技术性书籍,最重要的工作是让读者尽可能把所有时间花在技术的学习上,避免任何其它精神消耗。省下读者看原文书时拆解长句句型的时间,使他们得­以专心致志地研究文中的技术内涵,使他们得以快速(比阅读原文快五倍十倍)进入阅读状况,是为科技翻译之功。

我一点也不认为科技翻译需要多么「快速引进高科技」。研究圈不需要翻译,教育圈才需要。想要实时获得国外最新技术进展的人,应该去看原文读物(想必他们也只看原­文读物)。技术一旦被写入书中,其实已经不新,这时候我们宁愿它在译者手上多花个一年半载,把质量做好。质量提升可以节省读者原本需要花费的(阅读原文书的)二­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二的时间,那才是「快速」的真正意义所在。

另一个常被大家认定的科技翻译使命就是:吸收外国的技术,在国内生根。这是任何人都同意的宗旨。看到「生根」,有人认为应该全中文化,那就牵扯到术语该不该中文­化的问题了。让科技内涵完全被国人吸收,是为扎根,是为生根;但是科技生根和术语中文化,我认为18竿子也打不着。

■科技术语处理方式之我见

术语处理方式是科技翻译的一个大争议点,计算器领域中争议尤烈,因为计算器术语太多了,并且继续快速增加。科技术语该如何处理?全中文化?第一次出现时中英并陈­?时而中英并陈?处处中英并陈?全英文化?

这个问题,我以为完全要从读者的角度思考。你做的如果是科普读物,我赞成术语全盘中文化,必要时附加原文。如果是专业读物,我赞成某些术语以原文为主述方式,必­要时附加中文译词,最好再补个英中对照表。

一直以来我大胆地在译作中保留大量英文术语。这种作法引起极大回响,翻译界的回响有赞成有反对,读者的回响99.9%赞成(也许不赞成的都没写信给我)。之所以­敢这么做,因为我自身就是计算器专业领域的内行人,清楚知道业内人士使用什么样的沟通型式。有如此的信心做后盾才敢做逆行者和先行者,有如此的实力做后盾才敢决­定哪些术语保留原文,哪些术语中译。

另一方面,这么做也存在个人的理想:我不能眼看国家未来的科技生力军,因为术语的不当使用,而使自己与业界乃至于将来必然要接触的原文技术资料脱节。这一点大陆­的情况相当严重,大陆计算器教育「尽可能把一切英文术语翻译成中文」,这是大陆研究生写来的信中说的,也是赴上海发展数年的朋友说的,也是与大陆读者大量交流之­后的我的亲身感受。

关于术语翻译与否,我的朋友曾铭源先生(CA副总裁,驻美)一席话最令我赞赏。他说:『术语只对专业领域的人有意义,何必另外给它一个别名(中文译名)呢?不久­前我面试一位来自大陆的年轻人,由于我们无法以英语交流,所以改用中文。然而我发现我无法了解他所说的许多术语,因为同一个术语在台湾和大陆各自有了不同的别名­。』

■术语翻译之我见

术语的处理,可说是评定译者是否为行内人的第一关。我所定位的科技翻译对象,水银泻地般地到处存在术语,因此虽然我赞成保留关键术语,但相当量的术语还是需要翻­译的。我对术语译名遵循两大原则:

(1) 尽量选用二字词

(2) 尽量有「突出性」。前者念起来干净利落漂亮,后者使术语看起来像个术语,不和一般用语混淆,以免不当耗费读者时间。举个例子,method和object都是术­语,译为「方法」和「对象」就不符合上述第二个原则。

共同性质的术语之间,如果译名存在「族群性」最好。例如「件」:软件、硬件、固件、单件…,或是「器」:容器、迭代器、分配器、配接器…。

谁都希望看到两岸术语得以一统,但目前的差异已经到了彼此看不懂对方计算器书籍的程度了。下面是几个例子:对象vs.对象、文件vs.档案、缺省vs.预设、哈­希表vs.杂凑表、数组vs.数组、链表vs.串行、数据vs.资料。

面对这样的既存事实,网上常有读者对于异己抱持揶揄嘲讽的态度。我要提醒各位(也提醒我自­己),看待异己世界,不要怀有敌意,更不要老以自我为中心。「汉民族自省思想」是我以为金庸小说最高价值之所在!

■两岸计算器科技译本之我见

翻译书籍的数量那么多,良窳不齐是永远的景观。你不可能期待全面优质化,正如太阳底下永远有阴影。

出版社的品牌必须以作/译者的品牌为基础,有心经营科技翻译这块市场的业者必须有这样的认知。书的灵魂人物是作者和译者。除非面对Addison
Wesley
或Oreilly这种好书比率极高的出版社,成熟读者不该认出版社,该认的是作者和译者。

关于计算器科技翻译书籍的良窳比率,由于缺乏实际数据,很难就两岸现况做比较。基本上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值得注意的是,大陆过去黄沙滚滚,最近一年却繁花­似锦,引进一大堆计算器名著,titles
列出来令人吃惊。市场可期者,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但竟连十分艰涩的书籍也在其中。光就选题而言,很叫台湾读者羡慕。至于实际翻译质量,我不敢乐观预期

不曾好好培养过计算器翻译人才,不曾重视计算器翻译人才,也从来少有译者在此领域经营,一下子蹦得出这么多够格的译者吗?翻译本身是一种专业,并非计算器教授或­计算器博士就一定能够胜任。根据耳闻与实证经验,请来的教授愈知名,译书的质量愈堪虞。太多知名教授并不把翻译当回事,他会交给他的徒子徒孙去做,亲自看上两眼­者几稀。

大陆这一波高阶计算器书籍的引进风潮中,我观察并思考了几个问题:

(1) 书籍在一个地域总是只有一个翻译授权,因此好书一旦被译坏,读者就别想再有好译本可读,造成的荼害长期而绝对。一窝蜂抢进,又没有足够制作能力的话,带给读者的­是伤害而非幸福。有些中译本已经被骂到烂了,还是永据排行榜(一方面技术新兵实在太多,一方面选择不多,一方面则是读者的温良恭俭让用错了地方)。

(2) 由于经济与管道双重因素,大陆读者比较难以接触原版书,对译本的质量也就无法做「信」的比较和评论,只能从「达」「雅」观之。但是科技译书必先以「信」为根据。­如果遇到刀俎型的出版社和译者,读者就成鱼肉了。

(3) 不少人认不清楚书籍定位,对书籍的认识仅止于书名。不少新兵蛋子以为Thinking
必定优于Primer(入门怎能和思想比高),又以为冠上Art必可增进编程功力达艺术境界。

(4) 大陆缺乏专业书评(台湾也非常短缺),网络论坛上都是零星炮,而且其中几乎都只有感情陈述,没有具体实证。缺乏制衡能力,接踵而来的就是腐化。

(5) 出版社的眼界还不够。固然整体来看有很棒的书入选,但也有些书品不必引进。从大局观之,不论哪个层次,最顶级的书才值得翻译,其它资源还是投注在本土技术写作人­才的培养吧,对国家社会的贡献还大些。

(end of part2)

■科技翻译信达雅之我见

下面是一封读者来信:『翻译追求信、达、雅。学生现在的水平不敢言雅,只能尽心尽力保证忠实原著,再力求让读者容易理解。但是在这个地方就有一点困惑:忠实原著­应该忠实到什么地步?逐字译是肯定不行的,那么逐句?逐段?译者应该对原著做多少修改?如何修改?请问老师如何把握这个尺度?』

信达雅一向被翻译界视为圭臬:信者,忠信,忠于原文。达者,译文句子通顺易明。雅者,用字优雅。我认为科技翻译所要忠实的,是忠于「原著所表达的技术」。在此前­提下译者享有自由。许多人对于自由的尺度拿捏不准。这么说吧,你有多少能耐,你就享有多少自由!如果你对翻译的内容,技术面有相当把握,那么面对窒碍的原句尽可­大刀阔斧地重新整构。逐字翻译肯定不好,逐段翻译则范围过大,我认为逐句是合适的长度。所谓逐句是指针对一个完整(可能涵盖数个子句)的句子。

但是我所说的自由,只有在原文很不理想或很难翻译的情况下,才得成立。有些人喜欢非必要地将原文改头换面,脱离原来的用字或结构太远。我称这种译法为「破坏性翻­译」。身为科技书籍的读者,很多人希望中译本在通顺的前提下尽可能贴近原味。如果原文还算通畅,真的没有必要改头换面。

许多翻译理论认为「信」无法100%达成。因为就一个文本(text)的整体而言,要把原作的全部意义、全部信息百分之百地在另一种语言、另一种文化中表现出来­是不可能的──至少到目前为止的翻译实践证明如此。不少中外译学家都明白地指出这一点。但是如果把翻译的范围缩小到科技领域,又把「信」的标准定在「忠于原著所­表达的技术」,又为关键术语保留了原文,那么我以为「信」几乎可以100%完成。至于「达」,作品出手前自己多看几遍,一定「达」。

「雅」是比较高级的目标。要理工科的人拿起笔来「雅」,难度高一点。但其实,只要在中文作品中画龙点睛地来个成语、俚语、歇后语,对读者而言也就很雅了。注意我­们要的是画龙点睛,千万不能画蛇添足,也不能画虎不成。「信」的量度具体而客观,「达、雅」比较主观,和个人品味绑在一起。

曾有一位读者问我,说是从我的文章中感觉很强调科技读物的「阅读乐趣」。他不解的是,科技文章主讲技术,最重要的是技术,何必在乎「阅读的乐趣」,他说他自己看­那些硬梆梆的书籍文章也很有趣味。我认为这是层次问题。好的作/译者可以写出技术一流的作品,更好的作/译者可以写出流畅易读的科技作品,最顶级的科技作/译者­写的东西让人轻松喜悦隽永开怀。发问的这位读者看硬梆梆的书籍文章兴趣盎然,那是他的福气,也是作者的福气。

■孰为轻重

究竟需要什么样的能力,才能把科技翻译做好呢?一般人认为翻译英文文稿,那就英文要好;英文好就能翻译所有的英文文稿。这是大错特错的想法。一位不懂编程的翻译­博士翻译一篇编程技术文章,肯定错误百出,就是让他保留原文术语也一样。

我要强调的是,进行科技翻译,和你出身哪个科系,没有必然关连。但是和你有什么样的专业背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科技翻译要传达的是技术,外文只是工具,而许多­人可以达到科技翻译所需的外文门坎。决胜点不在外文,在于领域知识,及本国文字。

如果要我列出科技翻译的成功要素,按重要次序,我会说领域专业素养、中文程度、中文文采、英文程度。

■与君共勉

最后让我说个小故事,惕励各位也惕励我自己,以及所有从事翻译的朋友。

佛经有四大译师:玄奘、鸠摩罗什、法显和真谛。罗什的父亲是天竺王子,母亲是龟兹公主。史书上记载他的母亲怀他时智慧大进,无师自通天竺语。罗什本人精擅汉梵两­种语文,一生主译佛经三百八十多卷,成就惊人。他的译作「流传后世,咸共弘通」。临终前他说:「今于众前,发诚实誓:若所传无谬者,当使焚身之后,舌不焦烂」。­果然火化后「薪灭形碎,唯舌不灰」(三藏记十四,梁高僧传二)。

科技书籍和严肃的经典沾不上边,但是同样做着开智工作。愿各位谨记,你们笔下出去的东西,影响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两千人,甚至一两万人、一二十万人。我们都­应该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发愿拥有一只烧不烂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