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中的隐喻

1. 原文选择和译者职责

在选择原作及原文和译者的关系问题上,鲁迅将其比作“订婚”、“结婚”:有的人“看得译书好象订婚, 自己首先套上约婚戒指了, 别人便莫作非分之想”, 这些人“看得翻译好象结婚, 有人译过了, 第二个便不该再来碰一下, 否则, 就仿佛引诱了有夫之妇似的, 他要来唠叨, 当然啰, 是维持风化”。傅雷则把原文选择看作选择朋友:“选择原作好比交朋友,有的人始终与我格格不入,那就不必勉强;有的人与我一见如故,甚至相见恨晚。”

在译者职责问题上,有杨绛的“一仆二主”说,一个仆人(译者)要伺候两个主人(原著和译文的读者)。茅盾先生则有“媒婆”的比喻:“⋯⋯有些译本不免是‘说谎的媒婆’,青年们上过一次当,遂以神经过敏起来⋯⋯真正精妙的翻译,其可宝贵,实不在创作之下;而真正精妙的翻译,其艰难实倍于创作。‘处女’固不易得,‘媒婆’亦何尝容易做呀!”

“结婚”与“订婚”着重的是契约与承诺,“朋友”强调译者对原作的了解与选择,“一仆二主”表现出译作对原作和对读者的忠诚,“媒婆”的重点在于其中介作用。

2. 翻译过程

对于翻译过程中的感受,穆木天有这样的话:“在执笔编译之际,译者永远地是感到象一个小孩子跟着巨人赛跑一样。”黄国彬在比较汉语和印欧语系时,把印欧语系的语言比作“功力深厚的魔术师”、“瑜伽大师”,以表明其“反复环回、连绵不绝、繁复堆叠”的句法特点;而把汉语比作“文弱书生”,以说明汉语“句法少弹性变化、环回反复、壮阔波澜和气势”的特点。

杨绛则认为,欧洲同一语系翻译的“翻译度”不大,近似于“堂吉柯德所说‘誉录或抄写’”;而把欧洲语言译入汉语时,她引用释道安的话“梵语尽倒”,要把文句结构全部颠倒过来,“翻译度”很大,就象“翻跟斗”一样,若“翻译度”不足,“跟头”翻得不好,就会朝天栽倒或摔得一瘸一拐。她把翻译中的“造句”过程比作“拼七巧板”,“正方可改长方,但不能减少或增加一块板。”即可把原句断成几句、颠倒次序、重新组合,但不可任意增删原意。

“跟着巨人赛跑的孩子”,表明译作永远比不上原作,译者永远是次等的,被动的,没有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的;“梵语尽倒”、“瑜伽大师”、“文弱书生”表明汉语与印欧语系句法上的巨大差别;“拼七巧板”则在忠实原文的同时注重译文的地道流畅。

3. 译文及译文效果

对译文及译文效果的评价上,南北朝时释道安将翻译比作“酒之被水”:“诸出为秦言,便约不烦者,皆葡萄酒之被水者也”。与他同时代的鸠摩罗什将翻译视为“嚼饭与人”:“改梵为秦,失其藻蔚,虽得大意,殊隔文体,有似嚼饭与人,非徒失味,乃令呕秽也”。钱钟书评价林纾的翻译时,将其译作称为“译写”,是“借体寄生的东鳞西瓜的写作”。傅雷把翻译喻为作画,他在《重译本序》里提出“以效果而论,翻译应当像临画一样,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

“酒之被水”、“嚼饭与人”注意到了翻译的过程中原文意义的丢失,认为译文不可能真正传达原文的风格意境,似有“不可译论”的倾向;“借体寄生”则表明对“雅”而不“信”的译文的微辞;“翻译应像临画”更强调在原文的内容意思字字落实、句句落实的基础上,译文与原文的神似,“使译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写作”。